兹戈热莱茨市民托马什把闹钟往前调了一小时。他盯着窗外看不到头的车尾灯骂了句粗话,去德国上班的路彻底成了噩梦。德国警察挨个敲波兰车窗的场景,活脱脱像冷战老电影。
市长格罗尼奇的办公室里堆着三摞文件。最顶上那封是写给德国总理的抗议信,下面是和萨克森州长的会谈记录。“消防车昨天又被堵了四十分钟”,他揉着太阳穴对秘书说,“把市民签名扫描件发去布鲁塞尔吧”。这份收集了近千个签名的申诉书,正静静躺在欧盟委员会的收件箱里。
“二十五万!这个月运费又涨了!”索布丘克把账本摔在桌上,运输公司仓库里的货车空了大半。波兰和德国互相设卡后,他的跨境订单蒸发四分之一。隔壁食品厂老板更惨,一车德国香肠在边境晒化了三箱。
波兰边防站的白帐篷支在桥头刚满两周。执勤警察翻了六万七千本护照,平均每检查两千七百九十人才能拦下一个可疑对象。小超市老板娘安娜算得更直接:“卖280杯咖啡的钱,抵不上检查站耽误的生意”。
德国《南德意志报》的报道被市长圈出关键句。“边境管控是政治生存工具”,这行字下面划了粗粗的红线。卢森堡大学教授尼纳贝尔看得更透:“欧洲政客的命门在民调数字上”。
兹戈热莱茨的年轻人开始翻老相册。2007年申根区扩大的庆祝派对上,人们举着啤酒杯自由穿越边境桥。如今桥头架起的移动检查站,像道愈合不了的伤疤。
运输公司调度员克拉拉盯着监控屏发愁。十辆货车卡在波兰检查站,五辆堵在德国关卡,而真正的移民可能正从十五公里外的森林穿越边境。公司新买的GPS定位显示,有辆卡车在原地停留了三个半钟头。
默克尔签售《自由》时特意强调的话,被当地报纸印在头版。“边境哨所建得越多,申根协议就死得越快”。但欧盟移民新政刚公布,波兰总理图斯克就在电视上表态:“配额制度见鬼去吧”。
边境加油站老板马切克突然发现了商机。堵成长龙的卡车需要降温,他紧急订购了五千瓶冰镇饮料。“每辆车多耗两小时,光空调柴油费就够买二十瓶可乐了”,他边搬货箱边盘算利润。
兹戈热莱茨旅游协会的季度报表一片飘红。往年夏天平均接待德国游客八千人次,今年预约量直接腰斩。德国旅行社发来邮件说:“客户听到边境排队就不想来了”。
市长格罗尼奇第四次站上界桥。左侧是德国格尔利茨的哥特式教堂,右侧是兹戈热莱茨的巴洛克广场。三十年前东德主妇们推倒柏林墙的欢呼声,似乎还在欧罗巴大陆上空回荡。
纺织厂经理艾娃抱着样品挤过车流。她设计的婴儿服要在科隆参展,现在连跨境快递都保证不了时效。“昨天寄往德国的样品,物流信息显示在边境卡了三十七小时”,她气得在办公室摔了咖啡杯。
欧洲议会那本被翻烂的研究报告有了新注解。交通堵塞每小时吞掉十四万欧元的新闻,被索布丘克贴在调度室墙上。“看见没?”他敲着通知栏对司机们喊,“方向盘上粘着的都是欧元!”
药店老板皮奥特发现个怪现象。治高血压的药突然断货,配送商在电话里道歉:“卡车困在边境检查站,冷藏车电池快耗尽了”。救护车司机罗伯特在旁边补刀:“上周有个心脏病发作的,我们绕了四公里小路才接到人”。
申根区每日跨境通勤的九百万欧洲人里,兹戈热莱茨居民只占三万分之一。但这座小城的边境桥前,正上演着二十九国共同的困局。当托马什第一百次把证件递给德国警察时,他忽然想起爷爷讲的故事:“柏林墙倒塌那天,守墙士兵把检查章扔进了河里”。
格罗尼奇市长办公桌上的欧盟旗帜蒙了层灰。布鲁塞尔刚回函说收到申诉,但没提任何处理时限。窗外又响起救护车刺耳的鸣笛,这次是卡车司机在烈日下中暑了。
超市收银员特蕾莎扫条形码时叹了口气。德国啤酒的价签从每罐2.1欧跳到2.5欧,波兰香肠也涨了百分之十五。排队的退休教师杨嘟囔着:“检查站每多开一天,我的养老金就少买个面包”。
申根协议四十岁生日那天,没人给兹戈热莱茨市政厅发请柬。索布丘克看着新接的订单直挠头——这批货的运输时间要求,正好卡在边境检查高峰段。他犹豫要不要加价五百欧让司机凌晨出发,而默克尔书里的警告突然在耳边响起:“摧毁自由的往往不是战争,而是一道道温柔的关卡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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